一眼一刀一笔敬生命

2019-05-16  来源:安徽长安网

庐江县公安局里有一群这样的人,他们是住在公安象牙塔里的一群人,他们大多是理科生,他们对科学的迷恋和对知识的渴求比较强烈,他们属于刑警,外人却很少知道他们的存在,因为你看不见他们身手的矫捷,看不见他们的骁勇善战。他们没有千里取证,万里缉凶,有的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现场勘查、痕迹检验、尸体解剖、身源鉴定、搜寻蛛丝马迹的物证和除去“天衣无缝”的伪装。他们就是技术警,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幕后警察。

今天我要介绍的人属于技术警中的一个更小的群体,他们能让沉默的证据说话,能解开死亡的密码,他们就是法医。

说到这个职业,很多人可能既崇敬又觉得神秘,不容否认这份职业需要的除了专业、专业还是专业,入行门槛高,所以从事法医工作的人必定是科班出身,这份工作与其他普通岗位不同,没有中途替代的可能性。今天出场的是庐江县公安局唯一的女法医——苗彩莲。

在庐江县公安局参与破获白山垃圾场抛尸案、同大镇恶性杀人抛尸案等,成功比中2017年庐江县乡镇系列盗窃超市案嫌疑人,2018年张某某系列盗窃案,2019年春节期间龙桥系列盗窃案嫌疑人等。工作期间获得个人嘉奖一次,庐江县“百师千技”奖,获2018年合肥市公安刑侦队伍“十佳技术员”等荣誉。

因仰慕而结缘法医

近期,我在DNA实验室见到正在做实验的苗彩莲,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白净女孩,略显瘦削,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还特别爱笑。

第一次得知这个女孩是千里之外的河北廊坊人,我非常惊讶,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公安局除了本地人外,其他的大多是通过省考进来的省内人,省外人还真不多见。

每月苗彩莲一半时间在法医物证DNA实验室,一半时间在法医临床病理工作,有时还参与刑事侦查大队24小时的值班。“有时做实验,一待就是一天半夜的事,赶上急案,样本实验是有时间限制的,一个人在实验室一待就是好几天也是常事。”苗彩莲说。

苗彩莲从小就仰慕警察职业,高考前因为视力受限,不能报考警校。机缘巧合,就在高考结束填报高考志愿那个暑假,无意在家里看到一部介绍《中国第一女法医——王雪梅》的电视纪录片。“那时懵懂的我觉得法医这个职业特酷特牛,因为能为死者家属伸张正义,我是理科生,符合报考条件,而法医也是警察,某种程度上也契合我当警察的愿望。”苗彩莲说到这里,开心地笑了。她和父亲商量讨论这个职业,高考填志愿时郑重地填上“法医”专业。

苗彩莲拿了法医双学士学位,7年学了两次法医专业。7年中,她苦苦地钻研业务,她说别人读了3年高中,而她却读了10年高中。因为专业的特殊性,上大学期间的苗彩莲和上高中学习作息时间一致,她丝毫不敢松懈,“如果想从事这个专业,我必须学得很苦很累,这算是对法医这个专业的敬畏和对生命的敬重吧。”苗彩莲说。

上大学的第一节课,学校请了当地市局一名法医来给他们上课,那名老师说了一些法医工作的性质、现状和前景,他说,“法医工作在社会上受到一定程度的歧视,不太被人理解,也不适合女生干,”她还觉得好笑,“干嘛法医专业会歧视女生呢?”

参加工作以后的苗彩莲才逐渐参悟到老师当年话语的真实性。有一次苗彩莲的一个同事出现场,连续埋头工作好几个小时,结束时人非常疲倦,想在附近群众家门口一条板凳上休息,结果人还没靠近,那家人挥着手大声朝她吼,“他们(手指侦查人员)可以来坐,你这个戴白手套的(苗彩莲的同事)不能坐!”说到这里,苗彩莲无奈地笑笑。

很多人不理解法医工作,尤其认为女性做法医不合适,其实苗彩莲刚开始接触这份工作也需要克服心理的不适和障碍。

大学期间,苗彩莲对第一次上解剖课和第一次见到尸体记忆犹新,忘不了当时内心充满着“害怕”和“排斥”。

2011年,苗彩莲曾来到河北省张家口市张北县公安局实习,经历了生命中的第一次出现场,那时她才知道真正的尸体和学校标本的本质不同。

那是一个非正常死亡,也是苗彩莲第一次参与尸体解剖,整个人就那样僵硬地傻站着,直到师父说,“小苗,你站在那里看什么呢?快把死者的脾取出来!”因为解剖的尸体是在殡仪馆冷冻过,虽然隔着两层手套,还是感到器官的冰凉,苗彩莲的心里发毛,“师父让我一个人独立完成,以前在学校见的是标本,而现在零距离触摸尸体,虽然时隔8年,那种感觉犹在眼前。”

生者权为死者言

2013年底,苗彩莲如期毕业来到庐江县公安局。“做我们这一行,见过人间太多悲剧,见到各式各样的死亡,而最惋惜的莫过于面对孩子的逝世”苗彩莲轻声说。

“我第一次面对一个四五岁孩子的死亡内心五味杂陈,无法让自己思绪平静,扭头迅速冲出室外,站到外面驻足思考几分钟,转念一想这是我的职业所在,为了给死者申冤,我必须面对。”苗彩莲说到这里有点黯然神伤。

2018年夏天,苗彩莲接警来到中医院,她看见一个17、8岁的少年躺在医院的急诊科。一个自称老师的人称,“孩子在军训时晕倒了”。

苗彩莲检查他的手腕和脚腕,有无绳子捆绑,棍棒打击等痕迹,发现这个孩子双手手腕明显有被手铐损伤的痕迹,便高度怀疑他杀。这个身长约1.8米的健壮小伙,死亡时眼睛微睁,苗彩莲脑子里涌现出“死不瞑目”四个字。

后来经过警方调查,获知这个孩子的父母因为做生意,没有时间管孩子,孩子沉迷网络,当发现孩子在网络中难以自拔的时候父母已经束手无策。他的母亲通过网络查询,发现一所戒网瘾学校,父母给这所戒网瘾学校打了报名电话,网瘾学校的教官当日开车就接走孩子。

孩子可能比较犟,不太服从管理,戒网瘾学校的教官为了惩罚这个孩子,用手铐把孩子的手腕拷在窗户的铁栅栏上,时值三伏的天气,高温最终导致孩子中暑和脱水死亡。

如果苗彩莲和她的同事听信网瘾学校老师一面之词,这个孩子可能就会蒙冤而死。

几年前苗彩莲和领导一起出一个命案现场,发现死者和一辆电动三轮车翻滚在几米深的河埂下,死者损伤很奇怪,一般高坠摔伤集中身体一侧,现场痕迹物证特别少,可是细心的苗彩莲通过对死者脑袋检查,发现死者脑袋两侧均有外伤。

苗彩莲和领导便怀疑他杀,说到这里她补充:“我们法医一定要重证据,在受害人身上找到嫌疑人的生物物证,在嫌疑人身上找到受害人的生物物证,而不是旁听偏听要对每条线索进行甄别

最终在市局的支持下,警方很快找到嫌疑人,此时的嫌疑人已畏罪上吊自杀,在嫌疑人衣袖上有一颗不起眼的小血点,这个血点与死者血迹一致,最后鉴定死者系嫌疑人所杀。

经过警方分析判断,嫌疑人与死者生前有过结,把此人挤在三轮车上钝击导致脑后伤然后再将其连同车辆一起推倒田埂下。

躲在职业身后的隐形伤害

在苗彩莲接触的一些现场中,有些尸体高度腐败,腐败产生的气体使身体鼓起达到膨胀的程度,有的尸体甚至有蛆,尸体产生的有毒气体会对他们产生伤害,所以她和她的同事需要佩戴防毒面具和穿防护服,可是如果在高温的三伏天出现场,佩戴防毒面罩和穿厚厚的防护服显然不舒服。

她自己学医,当然知道如果不去防护会有危害,可是实际情况又非常特殊。明知吸入有毒气体会对她们自身有伤害,夏天大多数情况下她仍然只戴两层薄薄的口罩,这些有毒气体会向她的鼻孔钻,有时会“辣得”眼睛不自觉地流泪。还有一些现场,必须要利用嗅觉判断相关死亡信息,这时法医也不能戴口罩,苗彩莲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她出完类似现场一般都会回来立刻洗头洗澡,再把衣服消毒浸泡。

有一次她去辖区万山出一个现场,时值三伏天,室外近40度的高温。天气太热,她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找痕迹,长时间去找物证,最后头晕和恶心喘不过气中暑了。

让心生邪念的人因惧怕而收手

记得一本书上如此描写法医:“死者家属需要的是真相和正义。从做法医那一天起,他们在查死因时看好每一眼,在解剖台上动好每一刀,在鉴定书里签好每一笔,这一眼一刀一笔的分量就是生命的分量。法医存在的价值是在面对黑暗之后,仍然愿意做照进黑暗的那道暖光,让心生恶念的人有所畏惧,让独行夜路的人不再害怕。”

苗彩莲采用《嗜血法医》中的女主角的话:“这个世界没有谎言,只有被掩盖的真相”,“我们做法医的职责就是揭开掩盖真相的谎言,法医不能阻止别人去杀人,可是我们可以替死者说话,让嫌疑人付出代价,让想犯罪的人因为害怕而收手”。

文弱女生无悔成为法医

在我们的交流中,苗彩莲始终说,“我的工作特别普通,即便有一点点不起眼的成绩,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独立完成,所以请不要突出我自己,我希望你能突出技术室或法医这个团队。”

她谦虚地说:“法医这个专业对经验要求很高,我虽读了7年法医专业,上了6年法医班,深知法医行业牛人很多,而我根本就是个‘菜鸟’,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有人曾经劝说苗彩莲去刑事侦查大队从事其他工作,她宛然谢绝。

“你从事这份职业后悔吗?”我问。

“我从不后悔。”她坚定地回答我。

“真不后悔?”我又一次半开玩笑。

“真不后悔,当从现场发现一丝异常却足以推翻先前猜测的物证就会充满成就感,那或许就是法医存在的价值吧。”她欣慰地说。(束亚林)

责任编辑:孙天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