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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座山讲哪山话
稿件来源:安徽长安网 发布时间:2021-01-07 21:05:01

我未曾想到,成为警察后的第一道难关竟然是方言关。我要是异地从警,还情有可原,可我在自己家乡工作,而且还是安徽北部。

皖北也有方言区别,别看就在一个地级市里。我工作的首个单位是一个农村派出所,在一个鸡鸣狗吠相闻的三县交界地带。当地语言夹杂了三个县的特色,比如本县说的几百块钱,此地老百姓是用临县的说法“几百文儿”,而且这个“文儿”的语调是上扬的。简单的方言差异稍一过脑子就能听懂,但不懂的人听得云里来雾里去。

有两家因为盖房子闹了矛盾。“过去我们两家房子是‘关山’,现在是‘靠山’,‘靠山’了就比我家房子盖得高,这不是欺负人吗?”江淮平原一望无垠,哪里来的什么山?我想了半天没弄明白,后面两人的叙述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幸亏有所长带着,否则丢人丢大了,都不知道人家说的是啥。总不能让老百姓先住口,帮我解释一下“关山”“靠山”是什么意思,那岂不真成了笑话。好不容易瞅个空,我赶紧向所长请教,原来“关山”是两家盖房子共用一堵墙,“靠山”是两家砌两堵墙。过去由于经济不宽裕,两家盖房子共用一堵墙,为的是省钱。现在生活富裕了,重新翻盖房子,都是各盖各的,自然变成了两堵墙。无论是“关山”还是“靠山”,都是因为相邻才有的。

询问受害人,我负责记录。“他上来就用皮锤砸我。”皮锤?我知道有铁锤、石锤,这个皮锤又是什么鬼?可是同事正在问话,我又不好打断他,只好在电脑上打出pichui代替。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小学生时代,遇到不会的字还用拼音写。等到询问间隙,我捣了捣同事的胳膊,指了指电脑上的拼音。看得出来,因为怕我在群众面前露怯,战友先是嘴角上扬,接着又生生拉成平行线,出手帮我打出了“皮锤”二字,然后压低声音说:“皮锤就是拳头。”我不禁哑然失笑,如果不是在警察这个岗位上,真的觉得群众的语言生动有趣。可是,这成了我作为一名合格民警的硬伤。

“老牛大憋气谁不会,跟我在这里装!”我赶到吵架现场时,一名女子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名女子站在旁边厉声质问。大概是听到周围人说“警察来了”,躺在地上的女子站了起来,要求我们评理。我不知道“老牛大憋气”是不是骂人的话,趁着所长劝架的功夫,悄悄问了旁边的辅警。“不是,老牛大憋气其实是一种癔症。但两个人一吵架,有人喜欢装这病,就是农村人讲装死的意思。”哦,可能就是武侠小说中闭气功的农村版土话。虽然是同一个市的人,方言却像路上的一颗颗石子,把我弄得磕磕绊绊。怎么办呢?

想要学习方言,必须深入群众。因为距市里远,我一个星期才回一趟家,每天下班后就骑自行车下村了。傍晚的乡村是安静的,可以清晰地听见自行车转动的声音。遇到老乡我就热情地打招呼,问声今年庄稼怎么样?老乡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随意地边走边聊,谈谈收成,说说生活,心情舒畅。时间久了,我仿佛并没有刻意学习,脱口而出的就是当地话,有时甚至被当地年轻人笑话:“这话我们都不说了,是六七十岁老头才说的土话。”我听后也是哈哈大笑。

无论“关山”“靠山”,做邻居首先心里不能有座山,不是谁房子高谁就有本事。皮锤也是锤,要是用其他锤子打的,今天可就不是调解了。有事讲事,警察给你主持公道,这回头憋久了真憋出毛病,我们可治不了。摸清了方言的套路,我也会用村言村语插科打诨,村里人大都是乡里乡亲,有时用这种方法更容易化解矛盾。

到哪座山头讲哪山话,你看看到了陕北,介绍妻子就得说一句,这是我婆姨。(作者:淮南市委网信办 纪忠鑫)

(责任编辑:孙天艺)